楊進偉看不下去了，忙把自己盤子裏剩下的一根烤串塞到了小丫丫手裏，他雖然很看不慣程剛的所作所為，但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，他又不好說什麽。

楊曉桐心裏的憤怒卻瞬間點了起來，騰地起身去了前臺，自掏腰包買了五十串烤肉過來，全都放在於蓮蓮面前，沒好氣地對程剛說道：“你怎麽還跟自己女兒搶東西吃啊，真夠出息的！”

這男人根本不能算是個男人，簡直是垃圾中的垃圾。

於蓮蓮這樣的女人，跟了他，簡直是糟蹋了。

於蓮蓮知道楊曉桐的性子，又唯恐程剛不高興再說什麽難聽的話，忙把盤子裏的串分了一些給程剛，程剛心安理得地拿起烤串，楊進偉拼命地朝楊曉桐遞眼色：“曉桐，你吃好了就帶小丫丫出去玩玩。”跟一個醉漢較什麽真啊！

小丫丫到底是孩子，吃了幾口，就嚷嚷著要出去玩。

於蓮蓮一直照顧孩子，自己卻未動筷。

楊曉桐便領著小丫丫去了門口玩。

外面有些清冷。

楊曉桐索性拉開棉襖的拉鏈，把孩子包在懷裏，站在樹下看大汽車，九十年代馬路上的汽車比較少，路上的人大都騎著自行車和摩托車代步，偶爾有汽車路過，小丫丫都興奮地揮舞著小手，喊道：“大汽車，大汽車！”

馬路對面的KTV歌廳傳來震耳欲聾的歌聲：……看不夠你的人是我，體帖你的人 關心你的人，是我是我還是我，哦哦也許前世欠你的情太多，欠你的情太多太多，就算送我一個明媚的春天我也不會覺得擁有花朵……

不一會兒，歌廳門口停下一輛出租車，車上下來一男一女，女的長發飄飄，男的，男的瞧著眼熟，楊曉桐認真地看了看，確認那人正是肖玉海。

許是覺得不會碰到熟人，肖玉海一下車就毫不避諱地攬住那女人的腰，楊曉桐清楚地聽到他說：“小甜甜，今晚咱們唱個通宵，就當給你接風了，好不好？”

他的聲音很溫柔。

即便是隔著馬路，楊曉桐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看兩人這股親昵勁，沒有半年以上的膩歪她是不信的。

“討厭，那人家還睡不睡覺了。”小甜甜拋拋頭發，嬌嗔道，“再說你要是不回家，你家那位怎麽辦？”

“別提那個母老虎，我眼裏只有你。”肖玉海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，小甜甜咯咯地笑，兩人相擁著進了色彩繽紛的KTV歌廳。

楊曉桐想到楊月蘭平日裏趾高氣揚的樣子，心裏暗自好笑，自家的男人也不是什麽好玩意，還好意思指點這個，指點那個，很難想象，楊月蘭要是知道了肖玉海在外面養小三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。

越想心裏越膈應，索性抱著小丫丫回了店裏。

於蓮蓮正在跟程剛拉扯：“你喝多了，別喝了，咱們回家吧！”

“不回不回，還沒喝夠呢！”程剛拿起酒瓶，晃晃悠悠地不走，楊進偉也上前拽他，“咱們改天再喝，今天真的該回了，明天還得賣貨呢！”

“你，你別管我，我今天要跟進偉一醉方休！”程剛一把甩開於蓮蓮，拽著楊進偉不放，含糊不清道，“我告訴你進偉，我這日子過得真是沒意思，我喜歡的得不到，不喜歡的，成天在眼前晃，你說說，有什麽意思嘛！”

他初中的時候談了個女朋友，兩人感情不錯，三年前還一起去了深廣特區打工，眼看就要快結婚了，結果女朋友在深廣遇到了更好的男孩子，就跟他提了分手，尋找屬於她的幸福去了。

程剛只得一個人郁郁地回了家。

從此卻便染上了喝酒的惡習，動不動就一醉方休。

當時於蓮蓮正在他家加工點做工，程剛母親見她勤奮能幹，性子也好，便自做自家媒，把於蓮蓮介紹給了程剛，程剛那時剛剛走出失戀的陰影，對於蓮蓮也很有感覺，兩人像模像樣地談了半年戀愛，便結了婚。

剛開始結婚的時候，程剛收斂了許多，規規矩矩地跟她過日子。

哪知日子一久，他又開始喝酒耍酒瘋，還動不動地嚷嚷著要去深廣特區打工，他爸爸看不下去了，經常訓斥他，父子倆幾乎是天天吵架，在婆婆的勸說下，小兩口才來到南源，投奔於蓮蓮的哥哥於得旺。

於得旺不是不管這個妹夫，而是程剛不爭氣，既不願去工地做工，也不願意去工廠上班，半年換了六份工作，最後於得旺也不管他了。

程剛就這樣成天渾渾噩噩地過日子。

“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啊！”於蓮蓮見他這樣說，眼裏泛起了淚花，“既然你忘不了她，有本事你去找她，我告訴你，你這樣的我也不稀罕！”

他跟他前女友鬧分手，管她什麽事啊，憑啥讓她承受這一切，家裏的事情，啥啥都不管，一個人吃飽了誰也不管，這樣的男人她實在是受夠了。

程剛猛地把手裏的啤酒瓶摔在地上，指著於蓮蓮的鼻子罵道：“這可是你說的，你他媽的可別後悔，不願意跟我過，就趁早滾蛋。”

啤酒瓶應聲爆裂。

濺起的碎片紮進了於蓮蓮的腳面上，她穿著那種一腳蹬布鞋，雖然穿著襪子，但玻璃碎片還是刺進了腳背上，鮮血很快滲透出來，幸好楊進偉反應快，一把拉著她往外走，“快，我帶你去衛生室包紮一下。”

說著，沖楊曉桐喊道，“你先幫忙照看一下孩子。”

楊曉桐也被嚇了一大跳，抱著孩子往後退了幾步，忙道，“好，你快去，不用管我們。”

許是見媽媽臉上的表情不對勁，小丫丫立刻哇哇大哭起來。

於蓮蓮蹲下身，捂著傷處泣道，“我不去，我死了算了。”

“別鬧了，你還有孩子啊！”楊進偉不由分說地拉著於蓮蓮就出了門，於蓮蓮腳受了傷，走不快，楊進偉顧不得許多，拉著她一瘸一拐地去找村裏的衛生室。

事發太過突然，周邊的顧客都嚇蒙了。

這人喝醉了耍酒瘋啊！

老板帶人快步趕過來，訓斥道：“耍酒瘋去外面耍去，趕緊給我把他攆出去，什麽玩意，敢在這裏撒野，活得不耐煩了嗎？”兩個小夥計應聲上前拖著程剛就往外走，程剛不服氣，嘴裏罵罵咧咧道，“你們什麽態度啊，我要去工商局告你們，告你們虐待客人……”

沒人聽他的。

兩個小夥計把人往門口一扔，就不管了，這樣的人見多了，喝幾兩貓尿就找不到北了，還告，告去啊！

程剛只得爬起來，罵罵咧咧地走了。

小丫丫看不到媽媽，急得大哭。

楊曉桐也跟著出了一頭汗，好在燒烤店隔壁是家超市，她進去買了一把糖才哄住了這個小家夥。

天哪，看孩子可真不是個輕松的活哪！

不遠處的奔馳車上，趙明禹靜靜地看著燒烤店門口的一幕，見楊曉桐抱著孩子手忙腳亂的樣子，有些忍俊不禁，適才他獨自駕車路過，無意看見她，便神使鬼差地停下來，甚至他願意隔著一條馬路，就這樣看著她，至於為什麽，他也不知道，想到這裏，他忍不住掏出手機找了個號碼打了過去：“志遠，在忙嗎？”

“不忙，趙公子有何貴幹？”宋志遠在電話那邊笑得風生水起，開玩笑道，“看在咱倆校友的份上，通話三分鐘給你免費，你盡管說。”

宋志遠大學主攻的心理學，畢業後在帝都開了家心理咨詢診所，據說是按分鐘收費，他學術精湛，在帝都小有名氣，也是趙明禹好友當中唯一一個喜歡稱呼他為趙公子的人。

趙明禹簡單地把最近做的夢以及感覺跟他說了一下，目光再次看向窗外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，直言道：“我並不覺得我喜歡那個女孩，可是我的失眠卻的確跟她有關，再就是我每次夢到她的時候，都會有那種揪心的感覺，你幫我分析一下，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
而且他還發現，他是樂意跟她在一起的。

哪怕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她。

“明禹，人的大腦分有短期記憶區和長期記憶區，通常我們長期未解決的問題，會在睡夢中轉入長期記憶區，這就是潛意識，而潛意識也對未來的一種假設和預測產生一定影響，它反映了人內心世界的真實想法，在某種程度上是能夠預演某個場景或者某件事情的未來。”宋志遠不假思索道，“所以我斷定你對這個女孩其實是有了好感，而理智卻告訴你，你不可以愛上她，故而你極力地壓抑著你內心深處的想法，而你的這種想法卻通過夢境真實地演繹了出來。”

趙明禹望了望窗外那個越走越遠的身影，問道：“那我該怎麽辦？”

“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。”宋志遠很職業化地告訴他，“凡事順著自己的心，想見她就見她，想跟她交往就跟她交往，只有通過對她的接觸了解，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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